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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生活,爱麻麻

   爱情开始于墙壁,以及它后期才被喷画成彩色的砖和水泥,它缝隙里仍鲜嫩的草和花,它在灰暗城市里炸裂错杂的颜色,刺鼻的油漆味是爱情的组成分子。



  雷狮认识他的时候正巧十六岁。


  

  少年在夜晚带着滑板路过普罗维登斯的公园,时间两点五十。他额角贴着创可贴,嘴里嚼着泡泡糖——已经快要没味道了,又硬又淡,像堆拉不开的麻绳。公园路灯是坏的,灯光惨白,如同僵尸新娘的头纱从灯泡上盖在头顶;老旧的长椅漆皮脱落,露出里面难看的深灰色,雷狮不去看它。


  公园中心是拱桥,通常那角落聚集的不是瘾君子就是醉鬼。情侣在臭气熏天的河道旁亲彼此的嘴唇,——他撞见过很多次,但毕竟他们旁若无人,就是导弹砸下来也撕不开那两片粘在一起的肉。他很瘦,能从破栏杆的缺口钻进桥下,栏杆上有些血,还有些油漆。


  他走到那儿花了二十分钟,电子表显示三点十分,雷狮知道它也是个醉鬼,无论怎么调都会慢两分钟。但他不在意,他来这个苍蝇和污水都嫌弃的地方,像鸽子飞到了鸡肉市场。


  雷狮来找他的恋人。


  彼时他看见一个穿着长风衣的男人,于是少年上前去拥抱他。隔着清冷的风,雷狮闻见一些混沌的味道,有烟,有喷漆,以及来自于他嘴里变质的葡萄甜。但他不得不承认,自己迷恋这些闻起来刺鼻的气味。

  雷狮十六岁,家里有钱,自己有恋人;他的恋人在桥下画画,不仅如此,他的恋人还会画在墙上、在车上、在楼梯和双色的垃圾桶上。他的艺术偏爱油漆和废弃物,让它们从根部抽出绿藤和新生,勾勒在这座城市里。雷狮不可避免般自豪地想,他就是这座城市,他就是普罗维登斯。


  安迷修被拥抱的瞬间还有些僵硬,为自己身上左一块右一块的色彩害羞,又用鞋跟踢开脚下只燃了四分之一的烟头,显得欲盖弥彰。而后他解开自己的风衣纽扣,用它包裹住少年,轻轻嗅闻那股过了期的甜味。


 

  安迷修问他:这么晚了,为什么不回家?



  雷狮很想说为了找他,毕竟安迷修总喜欢半夜在普罗维登斯的哪个角落随便画画;今晚是幸运之神眷顾自己才把他的恋人于深夜带到公园。但他默了默声,答非所问地说:我来让你吻我。

  他看见桥壁上还未干的作品:像日出,也像夕阳,以及逆光黑色的树林和云雾,暗绿色草地和金橘的天空;孤独的枯树自成灵魂,有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坐在树下,被色彩压抑着——那是他。

  安迷修没有隐藏,将半张脸埋进雷狮的发丛里闭上眼睛,那副画就这样展露在两人面前。少年露出坏笑,去啄吻他高领毛衣下温热的脖颈,被提着兜帽拉出来。


  我不会吻你的,雷狮。安迷修推开他,将大衣脱下来照在雷狮身上,衣摆垂在膝窝,盖住他腿侧为时尚而开的破洞。……你还未成年。


  雷狮故意调笑,把嘴里硬呼呼的糖吐到地上,滚过一身灰尘和香烟挨在一起:所以你可以擅自把我画进你的艺术里?

  他却眼神闪躲,匆匆亲下男孩的脸颊,似乎害怕月神在夜空窥视他的行为。安迷修摇摇头说:我没有艺术。


  

  整个普罗维登斯都认可的街头艺术者,安迷修说自己没有艺术,天大的笑话。

  


  雷狮没有揭穿他,只是撕下脸上的创可贴,重新贴到对方脸颊蹭到的色彩上。环境昏暗,他看不清那是柠檬黄还是红橙,或者只是普通的黑。他穿走了这件棕外套,提着滑板,又从栏杆的缺口走出桥底——安迷修是翻进来的,就好像动作电影一样,他以前会跑酷。


  雷狮知道安迷修的很多事情,比如晚上喜欢喝哪杯咖啡,喜欢去哪些地方;又比如他是怎么爱自己的,当事人却如何都不承认。他的粉丝甚至专门为他砌了一堵墙,安迷修也时常去那儿画些东西,比如完成度高的作品,还有一束花,一条狗,或者是随笔涂鸦的小人。

  

  无法否认,安迷修的画里隐藏着自己的情绪,自以为天衣无缝,于是心安理得地将错误也融杂在里面。无知的人阅读不清,雷狮却为此嘲笑作者。他故意站在观赏的人群里,冲着躲在暗处的人笑——那是一副背影,围着头巾,夸张的色彩将头发染成紫与蓝的混色,周身电流缠绕,他似雷电之子,身下踩着船的甲板。雷狮用他水晶色的眼睛和无声的行动告诉安迷修:你爱我,何况我只比你小了四岁,你的画尽是些赤裸的东西,你用它们掩盖一些真相。你不用告诉我对不对,因为我看得出来。  

  他甚至知道安迷修住在哪,知道他在市中心开了一家花店,店里所有的墙都是他自己画的装饰。雷狮总是逃课去安迷修的家里,不穿校服,把书包当炸弹从窗户扔出去,落到楼后积水的角落。他砸跑了一只猫,也用不着装可怜,理直气壮地用脚踢开没关牢的门,街头艺术家就坐在直对门口的阳台前面画画。颜料代替油漆涂抹在画板和他的身上,安迷修带着黑框的远视眼镜,手指间夹着画笔,颜料七零八落,散了满地。


  你又不去上学。


  他只会这样说。谈不上训责,语气平淡更如同陈述事实。雷狮走去掰过他的脸,侧着头在那两瓣苦涩的嘴唇上盖了一章,它们有点干,很软,亲起来容易上瘾。

  雷狮摘了那副眼镜,让安迷修看不清他的脸。他的睫毛浓密且长,尖端没有上挑,闭合眼睛的时候轻触在皮肤上,像蝴蝶滞留;安迷修或许先前洗了澡,头发半潮,垂在将要及肩的位置,没有平日里那么张扬。他的绿眼睛仿照着普利特维采湖,瞳孔是湖心黑色的鹅卵石,雷狮从当中看到自己,像溺水的人。


  我或许应该去沙发上等你。雷狮松开他,将自己摔进身后的沙发里,怀里抱着靠垫,眼镜扔在茶几上。我想下午看你画画,安迷修,我们一起出去。


  安迷修俯身捡起画笔,不得不拉远了凳子继续创作。他全神贯注了有半个小时,等到少年昏昏欲睡,创作者从卧室拿来薄毯,小声地说:雷狮,下午我不会画画的——他们会认出我,你明明知道。

  少年缩进毯子回答:那就别叫醒我。



  安迷修在阳台上抽烟。


  雷狮暂且还不能睁开眼,不知道是不是睡姿有误,这双漂亮的东西关键时候反而酸痛。他被睫毛的黑帘阻挡着,从缝隙中窥见烟雾里的恋人——如果天使会抽烟的话,他们就会像安迷修这样把翅膀用打火机烧掉。他虚幻,单薄,缺少色彩的立体感;背景没有夕阳落日,也没有车和酒吧的灯,灰白色的云让他逆光,安迷修的侧脸被风塑造。他抖动手指,动作细腻如在绘画,弹走将断的灰烬。烟灰滴入楼下的凡尘人世里,像金属,对烟的葬礼无力又冷漠。


  他忽然看不清安迷修究竟在画什么,眼前的这幅画太乱,色彩太错杂,他只看到一个二十岁的灵魂站在窗户外面,周身空无,手里燃烧的是自我。


  雷狮把毯子扔到一边——这还能证明他睡觉的确不会乱动——而后打着哈欠推开阳台门。安迷修下意识想把烟掐灭,被他抬手制止,并排靠在金属管的扶手上。雷狮无言地看着他,他吸烟总是很慢,很轻,像品尝爱人的味道,从唇和唇的空缺里飘出来,游进云里,变成一条无形的鱼。

  


  你在想什么?


  安迷修把烟从嘴里拿出一小截,安静地等它燃烧到一半:我在想树、在想土、在想人和神;我在想所有这世界上存在的东西,包括一把枪,一支画笔,爱人和敌人,恩人和仇人。


  雷狮又问:还有什么?


  还有这世界上不存在的:我在想一只猫含着蛇的尾巴,在想石头的四肢和头,在想沥青中洗澡的骨头,在想永远游不到尽头的瓶中船。


  还有呢?


  还有凌驾于这世界上的:我在想善,在想恶,在想正义和道义,在想理想和爱情,我在想玫瑰能否开在战场的子弹里。

  

  还有呢?

  

  还有你。

  


  雷狮终于听到了满意的答案,不再固执地追问下去。安迷修将袖子挽起来,和手臂连为一体的手部线条分明且美好。他凑上去用牙尖咬住湿软的烟嘴,与恋人的距离不过三点二英寸,轻快地说:这才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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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本意不是这样的,我很喜欢这个,但是我真的写不下去了,为了满足自己先摸一下,对不起(…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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